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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現在因果經卷第三

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

「爾時白淨王,發遣王師及大臣已,即以太子瓔珞,與摩訶波闍波提,而語之言:『此是太子所服瓔珞,付車匿還,令以與汝。』摩訶波闍波提,見瓔珞已,倍增悲絕,而自念言:『四天下人,極為薄福,失此明智轉輪聖王。』又送餘莊嚴具,以與耶輸陀羅,而語之曰:『太子以此嚴身之具,令持與汝。』耶輸陀羅,既見此物,悶絕躃地。王又遣人勅耶輸陀羅,令自愛敬,無使胎子不安隱也。

「爾時王師,及以大臣,至跋伽仙人苦行林中,除去從人及諸儀飾,便前仙人所住之處。仙人請坐,互相問訊,於是王師,語仙人言:『我是白淨王師,今所以來至於此者,彼白淨王,足相太子,厭惡生老病死之苦,出家學道,路由此林,大仙見不?』跋伽仙人答王師言:『我近於此見一童子,顏容端正,相好具足,來入此林,共我議論,遂經一宿,不知乃是王之太子;鄙薄我等所修之道,從此北行,詣彼仙人阿羅邏、迦蘭。』

「爾時王師大臣,聞此言已,即便疾往彼仙人所,而於中路,遙見太子在於樹下,端坐思惟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。即便下馬,除却侍衛,脫諸儀服,前太子所,坐於一面,互相問訊。於是王師,白太子言:『大王見使尋求太子,欲有所說。』太子答曰:『父王遣汝,欲何所道?』王師即言:『大王久知太子深樂出家,此意難迴,然王於太子,恩愛情深,憂愁盛火,常自熾然,須太子歸,以滅之耳。願便迴駕,還反宮城,雖有物務,不令太子全棄道業;靜心之處,不必山林;摩訶波闍波提,耶輸陀羅,內外眷屬,皆悉沒於憂惱大海,思太子還,而拯救之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王師語,以深重聲答王師言:『我豈不知父王於我恩情深耶?但畏生老病死之苦,是以來此,為斷除故。若令恩愛終日合會又無生老病死苦者,我復何為來至於此?我今所以違遠父王,欲為將來和合故耳。父王憂愁大火今雖熾然,我與父王,唯餘今生有此一苦,將來自當永絕斯患。若如汝言,令吾處宮修道業者,如七寶舍,滿中焰火,當有人能止此室不?如雜毒食,設有飢人,終不食之。我既棄國,出家修道,云何令我復還宮城修學道耶?世間之人,在大苦中,為小樂故,尚復躭湎不能暫捨;況我在此極靜寂處,無諸患苦,而能捐棄,還就於惡?古昔諸王,入山學道,無有中路還受欲者;父王若欲必令我歸,便是違於先王之法。』

「爾時王師白太子言:『誠如太子今之所說。然諸仙聖,一言未來定有果報,一言定無,此二仙聖尚不能知未來世中必定有無,太子云何欲捨現樂,而求未來不定果報?生死果報尚不可知決定有無,云何乃欲求解脫果?唯願太子,便還宮也。』

「太子答言:『彼二仙人,說未來果,一者言有,一者言無,皆是疑心,非決定說。我今終不修順彼教,不應以此而見難詰。所以者何?我今不為希慕果報而來至此,以目所見,生老病死必應經之,故求解脫免此苦耳。令汝不久見我道成,我此志願,終不可迴。還啟父王,說如此也。』爾時太子,作此語已,即從座起,與王師大臣,辭別北行,詣阿羅邏、迦蘭仙人所。于時王師大臣,見太子去,啼泣懊惱:一者、念太子情深;二者、奉受王使,來太子所,而復不能移轉其意。徘徊路側,不能自反,互共議言:『既被王使,而無力效,今者空歸,云何奉答?我等當留所從五人,聰明智慧,心意柔軟,為性忠直,種族強者,密令伺察,看其進止。』作此言已,顧瞻其傍,見憍陳如等五人,而語之言:『汝等悉能留止此不?』五人答言:『善哉!如勅;進止去來,當密伺察。』即便辭別,趣太子所;王師大臣,還歸宮城。

「爾時太子,往彼阿羅邏、迦蘭仙人住處,渡於恒河,路由王舍城。既入城已,諸人民眾,見太子顏貌相好殊特,歡喜愛敬;舉國皆悉奔馳瞻視,如是諠譁,徹頻毘娑羅王。王便驚問:『此是何聲?』諸臣答言:『白淨王太子,名薩婆悉達,昔諸相師,記其應得轉輪王位,王四天下,又復記其若出家者,必當成就一切種智。其人今者來入此城,外諸人民,馳競來看,以是之故,所以諠鬧。』時頻毘娑羅王,既聞此語,心大歡喜,踴躍遍身;即勅一人,令往伺察太子所在。使者受勅,尋求太子,見在般茶婆山,於一石上,端坐思惟。

「時使即歸,具白大王。王便嚴駕,與諸臣民,詣太子所。至般茶婆山,遙見太子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;即便下馬,除却儀飾及諸侍衛,前坐問訊:『太子四大悉調和不?我見太子,心甚歡喜;然有一悲,太子本是日之種姓,累世相承,為轉輪王;太子今者轉輪王相,皆悉具足,云何捨之,來入深山,踐藉沙土,遠至此耶?我見是故,所以悲耳。太子若以父王今在,故欲不取聖王位者,當以我國分半治之;若謂為少,我當捨國盡以相奉,臣事太子;若復不取我此國者,當給四兵,可自攻伐取他國也。太子所欲,其不相違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頻毘娑羅王說此語已,深感其意,即答王言:『王之種族,本是明月,性自高涼,不為鄙事,所為所作,無不清勝;今發是言,未足為奇。然我觀王,中情懇至,倍於前後,王今便可於身命財修三堅法,亦不應以不堅之法勸獎餘人。我今既捨轉輪王位,亦復何緣應取王國?王以善心,捨國與我,猶尚不取,何緣以兵伐取他國也。我今所以辭別父母、剃除鬚髮、捨於國者,為斷生老病死苦故,非為求於五欲樂也。

「『世間五欲,如大火聚,燒諸眾生,不能自出,云何勸我,貪著之耶?我今所以來至此者,有二仙人阿羅邏、迦蘭,是求解脫最上導師,欲往彼處求解脫道,不宜久停在於此也。我既違王初始之言,喜心賜我,勿致嫌恨;王今當以正法治國,勿抂人民。』作此言已,太子即起,而與王別。時頻毘娑羅王,見太子去,深大惆悵,合掌流淚,而作是言:『初見太子,心大踊躍,太子既去,倍生悲苦。汝今為於大解脫故,而欲去者,不敢相留;唯願太子,所期速果,若道成者,願先見度。』太子於是,辭別而去;時王奉送,次於路側,極目瞻矚,不見乃反。

「爾時太子,即便前至彼阿羅邏仙人之所。于時諸天,語仙人言:『薩婆悉達,棄捨國土,辭別父母,為求無上正真之道,欲拔一切眾生苦故;今者已來,垂至於此。』時彼仙人,既聞天語,心大歡喜,俄爾之頃,遙見太子,即出奉迎,讚言:『善來!』俱還所住,請太子坐。是時仙人,既見太子,顏貌端正,相好具足,諸根恬靜,深生愛敬,即問太子:『所行道路,得無疲耶?太子初生,及以出家,又來至此,我悉知之;能於火聚,自覺而出;又如大象,於羂索中,而自免脫。古昔諸王,盛年之時,恣受五欲,至於根熟,然後方捨國邑樂具,出家學道,此未足奇。太子今者於此壯年,能棄五欲,遠至此間,真為殊特;當勤精進,速度彼岸。』太子聞已,即答之曰:『我聞汝言,極為歡喜,汝可為我說斷生老病死之法,我今樂聞。』仙人答言:『善哉!善哉!』即便說曰:『眾生之始,始於冥初;從於冥初,起於我慢;從於我慢,生於癡心;從於癡心,生於染愛;從於染愛,生五微塵氣;從五微塵氣,生於五大;從於五大,生貪欲瞋恚等諸煩惱;於是流轉生老病死憂悲苦惱,今為太子,略言之耳。』

「爾時太子,即便問曰:『我今已知汝之所說,生死根本,復何方便,而能斷之?』仙人答言:『若欲斷此生死本者,先當出家修持戒行,謙卑忍辱;住空閑處,修習禪定;離欲惡不善法,有覺有觀,得初禪;除覺觀定,生入喜心,得第二禪;捨喜心,得正念,具樂根,得第三禪;除苦樂,得淨念,入捨根,得第四禪,獲無想報。別有一師,說如此處,名為解脫;從定覺已,然後方知非解脫處。離色想,入空處;滅有對想,入識處;滅無量識想,唯觀一識,入無所有處;離於種種想,入非想非非想處;斯處名為究竟解脫,是諸學者之彼岸也。太子若欲斷於生老病死患者,應當修學如此之行。』

「爾時太子,聞仙人言,心不喜樂。即自思惟:『其所知見,非究竟處,非是永斷諸結煩惱。』即便語言:『我今於汝所說法中,有所未解,今欲相問。』仙人答言:『敬從來意。』即問之曰:『非想非非想處,為有我耶?為無我耶?若言無我,不應言非想非非想;若言有我,我為有知?我為無知?我若無知,則同木石;我若有知,則有攀緣,既有攀緣,則有染著,以染著故,則非解脫。汝以盡於麤結,而不自知細結猶存;以是之故,謂為究竟,細結滋長,復受下生,以此故知非度彼岸。若能除我及以我想,一切盡捨,是則名為真解脫也。』仙人默然,心自思惟:『太子所說,甚為微妙。』

「爾時太子,復問仙人:『汝年至幾而出家耶?修梵行來,復幾許年?』仙人答言:『我年十六,而便出家,修梵行來,一百四年。』太子聞已,而心念言:『出家以來,乃如是久,而所得法,正如此乎?』于時太子,為求勝法,即從坐起,與仙人別。爾時仙人,語太子言:『我久遠來,習此苦行,而所得果,正如此耳;汝是王種,云何而能修苦行耶?』太子答言:『如汝所修,非為苦也,別有最苦難行之道。』仙人既見太子智慧,又觀志意堅固不虧,知決定成一切種智,白太子言:『汝若道成,願先度我。』於是太子,答言:『善哉!』次至迦蘭所住之處,論議問答,亦復如是,太子即便前路而去。時二仙人,見太子去,各心念言:『太子智慧,深妙奇特,乃爾難測。』合掌奉送,絕視方還。

「爾時太子,調伏阿羅邏、迦蘭二仙人已,即便前進迦闍山苦行林中,是憍陳如等五人所止住處;即於尼連禪河側,靜坐思惟:『觀眾生根,宜應六年苦行,而以度之。』思惟是已,便修苦行;於是諸天,奉獻麻米。太子為求正真道故,淨心守戒,日食一麻一米;設有乞者,亦以施之。

「爾時憍陳如等五人,既見太子,端坐思惟,修於苦行,或日食一麻,或日食一米,或復二日,乃至七日,食一麻米。時憍陳如等,亦修苦行,供奉太子,不離其側;既見此已,即遣一人,還白王師及以大臣,具說太子所行之事。

「爾時王師大臣,俱還宮門,顏貌愁悴,身形萎熟,猶如有人喪其所親,葬送既畢,抑忍而歸。時守門者,而白王言:『師與大臣,今在門外。』王既聞已,氣奔聲絕,身首纔動,時守門人,解王此意,即呼令前。王與相見,悲不能言;如是良久,微聲而問:『太子既是我之性命,卿等今者獨作此歸,我之性命,云何而存?』王師答言:『我奉王勅,尋求太子,便至跋伽仙人住處,訪覓太子;仙人語我太子所在并說太子所言之事。我便前行,而於中路,遇見太子,在於樹下,端坐思惟,相好光明,踰於日月;即向太子,具說大王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憂苦之情。太子即以深重之聲,而見答言:「我豈不知父王親戚恩情深耶?但畏生死愛別離苦,為欲斷除故來此耳。」如是種種言辭所說,志意堅固,如須彌山不可移動,捨我而去,如棄草芥。爾時即便選擇五人,隨從給侍,伺察所在。所遣人中,有一人還,說言:「太子當至阿羅邏、迦蘭仙人之所,路由恒河,以天神力,而得渡水,至王舍城。時頻毘娑羅王,來詣太子,方便譬說,不應出家,分國共治,及以全與,并欲與兵令伐他國;太子亦復皆悉不受,即又前行達仙人所,而為說法,降伏其心;又至伽闍山苦行林中尼連禪河側,靜坐思惟,日食一麻一米。」』

「爾時白淨王,聞王師大臣說彼使人如此語已;心大悲惱,舉體戰掉,身毛皆竪。即語王師及大臣言:『太子遂捨轉輪王位,父母親屬恩愛之樂,遠在深山,修此苦行;我今薄福,生失如此珍寶之子。』王即復以使人所言,向摩訶波闍波提及耶輸陀羅,而為說之。時白淨王,即便嚴駕五百乘車,摩訶波闍波提,及耶輸陀羅,亦復相與辦五百乘,一切資生,皆悉具足。即喚車匿,而語之言:『汝送太子,遠放深山,今復令汝領此千乘,載致資糧,送與太子;隨時供養,勿使乏少,盡更來請。』

「車匿受勅,即領千乘,疾速而去。至太子所,見形消瘦,皮骨相連,血脉悉現,如波羅奢花;頭面禮足,悶絕於地,良久乃起,銜淚而言:『大王憶念太子,不捨日夜,今故遣我,領此千乘,載資生具,以餉太子。』于時太子,答車匿言:『我違父母,及捨國土,遠來在此,為求至道。云何當復受此餉耶?』爾時車匿,聞此語已,心自思惟:『太子今者既不肯受如此資供,我當別覓一人,領此千乘,還歸王所,我住於此,奉事太子。』即差一人,領車而去。於是車匿,密侍太子,不離晨昏。

「爾時太子,心自念言:『我今日食一麻一米,乃至七日食一麻米,身形消瘦,有若枯木;修於苦行,垂滿六年,不得解脫,故知非道;不如昔在閻浮樹下,所思惟法,離欲寂靜,是最真正。今我若復以此羸身,而取道者,彼諸外道,當言自餓是般涅槃因;我今雖復節節有那羅延力,亦不以此而取道果,我當受食然後成道。』作是念已,即從坐起,至尼連禪河,入水洗浴。洗浴既畢,身體羸瘠,不能自出;天神來下,為按樹枝,得攀出池。時彼林外,有一牧牛女人,名難陀波羅,時淨居天,來下勸言:『太子今者在於林中,汝可供養。』女人聞已,心大歡喜,于時地中,自然而生千葉蓮花,花上有乳糜。女人見此,生奇特心,即取乳糜,至太子所,頭面禮足,而以奉上。太子即便受彼女施,而呪願之:『今所施食,欲令食者,得充氣力;當使施家得膽得喜,安樂無病,終保年壽,智慧具足。』太子即復作如是言:『我為成熟一切眾生故,受此食。』呪願訖已,即受食之;身體光悅,氣力充足,堪受菩提。

「爾時五人,既見此事,驚而怪之,謂為退轉,各還所住。菩薩獨行,趣畢波羅樹,自發願言:『坐彼樹下,我道不成,要終不起。』菩薩德重,地不能勝,于時步步地為震動,出大音聲。爾時盲龍,聞地動嚮,心大歡喜,兩目開明:『曾見先佛有此瑞應。』作是念已,從地踊出,禮菩薩足。時有五百青雀,飛騰虛空,右繞菩薩;雜色瑞雲,及以香風,而隨映拂。爾時盲龍,以偈讚曰:

「『菩薩足踐處,  地皆六種震,
發大深遠音,  我聞眼開明;
又見虛空中,  青雀繞菩薩,
瑞雲極鮮映,  香風甚清涼。
此菩薩瑞相,  悉同過去佛;
以是知菩薩,  必定成正覺。』

「於是菩薩,則自思惟:『過去諸佛,以何為座,成無上道?』即便自知以草為座。釋提桓因,化為凡人,執淨軟草。菩薩問言:『汝名何等?』答:『名吉祥。』菩薩聞之,心大歡喜,我破不吉,以成吉祥。菩薩又言:『汝手中草,此可得不?』於是吉祥,即便授草,以與菩薩。因發願言:『菩薩道成,願先度我。』菩薩受已,敷以為座,而於草上,結加趺坐:『如過去佛所坐之法,而自誓言:「不成正覺,不起此座。」我亦如是。』發此誓時,天龍鬼神,皆悉歡喜;清涼好風,從四方來,禽獸息嚮,樹不鳴條,遊雲飛塵,皆悉澄淨,知是菩薩,必成道相。

「爾時菩薩,在於樹下,發誓言時,天龍八部,皆悉歡喜,於虛空中,踊躍讚歎。時第六天魔王宮殿,自然動搖;於是魔王,心大懊惱,精神躁擾,聲味不御,而自念言:『沙門瞿曇,今在樹下,捨於五欲,端坐思惟,不久當成正覺之道;其道若成,廣度一切,超越我境。及道未成,往壞亂之。』

「爾時魔子薩陀,見父憔悴,而往白言:『不審父王,何故憂慼?』魔王答言:『沙門瞿曇,今坐樹下,其道將成超越於我,今欲壞之。』魔子即便前諫父言:『菩薩清淨,超出三界,神通智慧,無不明了,天龍八部,咸共稱讚。此非父王所能摧屈,不須造惡自招禍咎。』魔有三女,形容儀貌,極為端正,妖冶巧媚,善能惑人,於天女中,最為第一,熏以名香,佩好瓔珞,一名染欲;二名能悅人;三名可愛樂。三女俱前白其父言:『不審今者何故憂愁?』父即寫心,語諸女言:『世間今有沙門瞿曇,身被法鎧,執自在弓,鏃智慧箭,欲伏眾生壞我境界。我若不如,眾生信彼,皆悉歸依,我土則空,是故愁耳;及未成道,欲往摧挫壞其橋梁。』於是魔王,手執強弓,又持五箭;男女眷屬,俱時往彼畢波羅樹下。見於牟尼,寂然不動,欲度生死三有之海。

「爾時魔王,左手執弓,右手調箭,語菩薩言:『汝剎利種,死甚可畏,何不速起?宜應修汝轉輪王業,捨出家法,習於施會,得生天樂,此道第一勝先所行;汝是剎利轉輪王種,而為乞士,此非所應。今若不起,但好安坐,勿捨本誓。我試射汝,一放利箭,苦行仙人,聞我箭聲,莫不驚怖,惛迷失性,況汝瞿曇,能堪此毒?汝若速起,可得安全。』魔說此語,以怖菩薩,菩薩怡然,不驚不動;魔王即便挽弓放箭,并進天女。菩薩爾時,眼不視箭,箭停空中,其鏃下向,變成蓮花。

「時三天女,白菩薩言:『仁者至德,天人所敬,應有供侍;我等今者年在盛時,天女端正,無踰我者;天今遣我,以相供給,晨昏寢臥,願侍左右。』菩薩答言:『汝植小善,得為天身,不念無常,而作妖媚,形體雖美,而心不端,淫惑不善,死必當墮三惡道中,受鳥獸身,免之甚難;汝等今者欲亂定意,非清淨心,今便可去,吾不相須。』時三天女,變成老姥,頭白面皺,齒落垂涎,肉消骨立,腹大如鼓,柱杖羸步,不能自復。

「魔王既見如是堅固,心自思惟:『我昔曾於雪山之中,射此摩醯首羅,即便恐懼,退其善心;而今不辦動於瞿曇,既非此箭及我三女,所能移轉,令生愛恚。當復更作他餘方便。』即以軟語,誘菩薩言:『汝若不樂人間受樂,今者便可上昇天宮;我捨天位及五欲具,悉持與汝。』菩薩答言:『汝於先世,修少施因,今故得為自在天王;此福有期,要還下生沈溺三塗,出濟甚難;此為罪因,非我所須。』魔語菩薩:『我之果報,是汝所知;汝之果報,誰復知者。』菩薩答言:『我之果報,唯此地知。』說此語已,于時大地,六種震動;於是地神,持七寶瓶,滿中蓮花,從地踊出,而語魔言:『菩薩昔以頭目髓腦,以施於人,所出之血,浸潤大地;國城妻子象馬珍寶,而用布施,不可稱計;為求無上正真之道,以是之故,汝今不應惱亂菩薩。』魔聞是已,心生怖懼,身毛皆竪;時彼地神,禮菩薩足,以花供養,忽然不現。

「爾時魔王,即自思惟:『我以強弓利箭并及三女,兼以方便和言誘之,不能壞亂此瞿曇心。今當更設諸種方便,廣集軍眾,以力迫脅。』作是念時,其諸軍眾,忽然來至,充滿虛空,形貌各異,或執戟操劍,頭戴大樹,手執金杵,種種戰具,皆悉備足;或猪魚驢馬、師子龍頭、熊羆虎兕,及諸獸頭;或一身多頭;或面各一目;或眾多目;或大腹長身;或羸瘦無腹;或長脚大膝;或大脚肥腨;或長爪利牙;或頭在胸前;或兩足多身;或大面傍面;或色如灰土;或身放烟焰;或象身擔山;或被髮裸形;或復面色半赤半白;或脣垂至地;或上褰覆;面或身著虎皮;或師子蛇皮;或蛇遍纏身;或頭上火燃;或瞋目努臂;或傍行跳擲;或空中旋轉;或馳步吼嚇;有如是等諸惡類形不可稱數,圍繞菩薩。或復有欲裂菩薩身;或四方烟起,焱焰衝天或狂音奮發,震動山谷,風火烟塵,暗無所見;四大海水,一時涌沸。

「護法天人,諸龍鬼等,悉忿魔眾,瞋恚增盛,毛孔血流。淨居天眾,見此惡魔惱亂菩薩;以慈悲心,而愍傷之;於是來下,側塞虛空。見魔軍眾,無量無邊,圍繞菩薩,發大惡聲,震動天地;菩薩心定,顏無異相,猶如師子處於鹿群。皆悉歎言:『嗚呼奇哉!未曾有也,菩薩決定當成正覺。』是諸魔眾,互相催切,各盡威力,摧破菩薩;或角目切齒;或橫飛亂擲;菩薩觀之,如童子戲;魔益愁忿懟,更增戰力。菩薩以慈悲力故,令抱石者,不能勝舉;其勝舉者,不能得下;飛刀舞劍,停於空中;電雷雨火,成五色華;惡龍吐毒,變成香風;諸惡類形,欲毀菩薩,不能得動。魔有姊妹,一名彌伽,二名迦利,各各以手執髑髏器,在菩薩前作諸異狀,惱亂菩薩。是諸魔眾,種種醜身,欲怖菩薩,終不能動菩薩一毛,魔益憂愁。

「空中有神,名曰負多,隱身而言:『我於今者見牟尼尊,心意泰然,無怨恨想;是諸魔眾,起於毒心,於無怨處,而橫生忿。是癡惡魔,徒自疲勞,永無所得。今日宜應捨恚害心,汝口乃可吹須彌山,令其崩倒;火可令冷;水可令熱;地性堅強可令柔軟;汝不能壞菩薩歷劫修習善果,正思惟定,精勤方便,淨智慧光,此四功德,無能斷截;為作留難,不成正覺,如千日照必能除暗;鑽木得火,穿地得水,精勤方便,無求不得。世間眾生,沒於三毒,無有救者,菩薩慈悲,求智慧藥,為世除患。汝今云何而惱亂之?世間眾生,癡惑無智,悉著邪見;今設法眼,修習正路,欲導眾生。汝今云何惱亂導師?是則不可。譬如在於曠野之中,而欲欺誑商人導師。眾生墮大黑暗之中,茫然不知所止之處,菩薩為然大智慧燈。汝今云何欲吹令滅?眾生今者沒生死海,菩薩為修智慧寶船。汝今云何欲令沈溺?忍辱為牙,堅固為根,無上大法以為大果。汝今云何而欲攻伐?貪恚癡鏁,縛諸眾生,菩薩苦行,欲為解之;今日決定於此樹下,結加趺坐,成無上道。此地乃是過去諸佛金剛之座;餘方悉轉,斯處不動,堪受妙定,非汝所摧。汝今宜應生欣慶心,息憍慢意,修知識想,而奉事之。』

「是時魔王,聞空中聲,又見菩薩恬然不異,魔心慙愧,捨離憍慢,即便復道,還歸天宮。群魔憂慼,悉皆崩散,情意沮悴,無復威武,諸鬪戰具,縱撗林野。當於惡魔退散之時,菩薩心淨,湛然不動。天無烟霧,風不搖條;落日停光,倍更明盛;澄月映徹,眾星燦朗;幽隱暗暝,無復障礙;虛空諸天雨妙花香,作眾伎樂,供養菩薩。

「爾時菩薩,以慈悲力,於二月七日夜,降伏魔已,放大光明;即便入定思惟真諦,於諸法中,禪定自在;悉知過去所造善惡,從此生彼,父母眷屬,貧富貴賤,壽夭長短,及名姓字,皆悉明了,即於眾生,起大悲心。而自念言:『一切眾生,無救濟者,輪迴五道,不知出津,皆悉虛偽,無有真實;而於其中,橫生苦樂。』作是思惟,至初夜盡。

「爾時菩薩,既至中夜,即得天眼;觀察世間,皆悉徹見,如明鏡中,自覩面像。見諸眾生,種類無量,死此生彼,隨行善惡,受苦樂報。見地獄中考治眾生,或洋銅灌口;或抱銅柱;或臥鐵床;或以鐵鑊而煎煮之;或於火上而加丳炙;或為虎狼鷹犬所食;或有避火依於樹下,樹葉墜落,皆成刀劍,割截其身;或以斧鋸解剔肢體;或擲熱沸灰河之中;或復擲於糞屎坑中;受如是等種種諸苦,以業報故,命終不死。菩薩既見如此事已,而心思惟:『此等眾生,本造惡業,為世樂故,而今得果,極為大苦;若人有見如此惡報,無復更應作不善想。』

「爾時菩薩,復觀畜生,隨種種行,受雜醜形;或復有為骨肉筋角皮牙毛羽而受殺者;或復為人負荷重擔,飢渴乏極,人無知者;或穿其鼻;或鈎其首;常以身肉,而供於人,還與其類,更相食噉;受於如是種種之苦。菩薩既見,生大悲心,即自思惟:『斯等眾生,恒以身力,而供於人,又加楚撻飢渴之苦,皆是本修惡行果報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觀餓鬼;見其恒居黑闇之中,未曾暫覩日月之光;還是其類,亦不相見;受形長大,腹如太山,咽頸若針,口中恒有大火熾燃;常為飢渴之所燋迫,千億萬歲,不聞食聲;設值天雨灑其上者變成火珠;或時過臨江海河池,水即化為熱銅燋炭;動身舉步聲,如人牽五百乘車,支體節節,皆悉火然。菩薩既見受如是等種種諸苦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斯等皆為本造慳貪積財不施故,令今者受斯罪報。若人見彼受此苦痛,宜應惠施勿生恡惜;設使無財,亦應割肉以用布施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復觀人,見從中陰始欲入胎,父母和合,以顛倒想,起於愛心;即以不淨,而為己身;既處胎已,在於生熟二藏之間,熏炙身體,如地獄苦;至滿十月,然後方生;初生之時,而為外人之所抱執,麤澁苦痛,如被刀劍;如是不久,復歸老死,更為嬰兒,輪轉五道,不能自悟。菩薩見已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眾生皆有如斯之患,云何於中,躭著五欲,撗計為樂,而不能斷顛倒根本。』

「爾時菩薩,次觀諸天,見彼天子,其身清淨,不受塵垢,如真琉璃,有大光明,兩目不瞬;或有居在須彌山頂;或復居在須彌四鎮;或復居在虛空之中;心常歡悅,無不適事,奏天美樂以自娛樂,不識晝夜;四方諸趣,無不絕妙;視東躭著,彌歲忘轉;瞻西躭湎,經年不迴;乃至南北,皆亦如是;飲食衣服,應念即至。雖有如此適意之事,猶為欲火之所煎燋,又見彼天福盡之時,五死相現:一者、頭上花萎;二者、眼瞬;三者、身上光滅;四者、腋下汗出;五者、自然離於本座。其諸眷屬,見天子身五死相現,心生戀慕;天子亦復自見己身,有五死相;又見眷屬戀慕於己,當爾之時,生大苦惱。菩薩既見彼諸天子有如是事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此諸天子,本修少善,得受天樂,果報將盡,生大苦惱;既命終已,捨彼天身,或有墮於三惡道中;本造善行,為求樂報;而今所得,少樂多苦,譬如飢人噉雜毒食,初雖為美,終成大患。云何智者,貪樂此耶?色無色界諸天,見壽命長,便謂常樂;既見變壞,生大苦惱,即起邪見,謗無因果;以此事故,輪迴三塗,備受諸苦。』

「菩薩以天眼力,觀察五道,起大悲心,而自思惟:『三界之中,無有一樂。』如是思惟至中夜盡。

「爾時菩薩,至第三夜,觀眾生性,以何因緣,而有老死?即知老死,以生為本,若離於生,則無老死;又復此生,不從天生,不從自生;非無緣生,從因緣生;因於欲有、色有、無色有業生。又觀三有業從何而生?即知三有業從四取生。又觀四取從何而生?即知四取從愛而生。又復觀愛從何而生?即便知愛從受而生。又復觀受從何而生?即便知受從觸而生。又復觀觸從何而生?即便知觸從六入生。又觀六入從何而生?即知六入從名色生。又觀名色從何而生?即知名色從識而生。又復觀識從何而生?即便知識從行而生。又復觀行從何而生?即便知行從無明生。若滅無明則行滅;行滅則識滅;識滅則名色滅;名色滅則六入滅;六入滅則觸滅;觸滅則受滅;受滅則愛滅;愛滅則取滅;取滅則有滅;有滅則生滅;生滅則老死憂悲苦惱滅。如是逆順,觀十二因緣,第三夜分,破於無明;明相出時,得智慧光,斷於習障,成一切種智。

「爾時如來,心自思惟:『八正聖道,是三世諸佛之所履行,趣般涅槃路;我今已踐,智慧通達,無所罣礙。』于時大地,十八相動,遊霞飛塵,皆悉澄淨,天鼓自然,而發妙聲,香風徐起,柔軟清涼,雜色瑞雲,降甘露雨,園林花果,榮不待時。又雨曼陀羅花、摩訶曼陀羅花、曼殊沙花、摩訶曼殊沙花、金花、銀花、琉璃等花;七寶蓮花,繞菩提樹,滿三十六踰闍那。是時諸天,作天伎樂散花燒香,歌唄讚歎,執天寶蓋及以幢幡,充塞虛空,供養如來。龍神八部,所設供養,亦復如是。當爾之時,一切眾生,皆悉慈愛,無瞋害想。歡喜踊躍,如見聖跡,無怖畏情,其心調柔,離憍慢意,亦無慳嫉諂誑之心。五淨居天,離憙樂根,亦皆歡悅,不能自勝。地獄苦痛,暫得休息,生大歡喜。一切畜生,相食噉者,無復惡心。餓鬼飽滿無飢渴想。世界之中,幽瞑之處,日月威光所不能照,而皆大明。其中眾生,悉得相見,各作是言:『此中云何忽有眾生?』大聖法王,出興於世,以大法光,破非法暗故,令一切皆悉明朗。甘蔗先王,棄國學道,得五通仙;又行十善,得生天者,皆乘神通,到菩提樹,在虛空中,歡喜合掌,而讚歎言:『於我甘蔗種族之中,能斷諸漏,成一切智,為世間眼,甚為奇特。』一切莫不歡喜踊躍,唯有魔王,心獨憂愁。

「爾時如來,於七日中,一心思惟,觀於樹王,而自念言:『我在此處,盡一切漏,所作已竟,本願成滿。我所得法,甚深難解,唯佛與佛,乃能知之。一切眾生,於五濁世,為貪欲、瞋恚、愚癡、邪見、憍慢、諂曲之所覆障;薄福鈍根,無有智慧,云何能解我所得法?今我若為轉法輪者,彼必迷惑,不能信受,而生誹謗,當墮惡道,受諸苦痛。我寧默然,入般涅槃。』爾時如來,以偈頌曰:

「『聖道甚難登,  智慧果難得;
我於此難中,  皆悉已能辦。
我所得智慧,  微妙最第一;
眾生諸根鈍,  著樂癡所盲,
順於生死流,  不能反其源;
如斯之等類,  云何而可度?』

「爾時如來,作此念已,大梵天王,見於如來聖果已成,默然而住,不轉法輪,心懷憂惱,即自念言:『世尊昔於無量億劫,為眾生故,久在生死,捨國城妻子,頭目髓腦,備受眾苦,始於今者所願滿足,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云何默然,而不說法?眾生長夜,沈沒生死,我今當往請轉法輪。』作是念已,即發天宮,猶如壯士屈伸臂頃,至如來所,頭面禮足,繞百千匝,却住一面,胡跪合掌,而白佛言:『世尊往昔,為眾生故,久住生死;捨身頭目,以用布施,備受諸苦,廣修德本。始於今者,成無上道,云何默然,而不說法?眾生長夜,沒溺生死,墮無明暗,出期甚難。然有眾生,過去世時,親近善友,植諸德本,堪任聞法,受於聖道。唯願世尊,為斯等故,以大悲力,轉妙法輪。』釋提桓因,乃至他化自在天,亦復如是,勸請如來,為諸眾生,轉大法輪。

「爾時世尊答大梵天王及釋提桓因等言:『我亦欲為一切眾生轉於法輪,但所得法,微妙甚深,難解難知。諸眾生等,不能信受,生誹謗心,墮於地獄。我今為此,故默然耳。』時梵天王等,乃至三請;爾時如來,至滿七日,默然受之。梵天王等,知佛受請,頭面禮足,各還所住。

「爾時世尊,受梵王等請已;又於七日,而以佛眼,觀諸眾生,上中下根,及諸煩惱,亦下中上,滿二七日。爾時世尊,又復思惟:『我今當開甘露法門,誰應在先,而得聞者?阿羅邏仙人,聰慧易悟,又先發願道成度我。』作是念時,空中有言:『阿羅邏仙人,昨夜命終。』爾時世尊,即便答彼空中聲言:『我亦知其昨夜命終。』又自思惟:『迦蘭仙人,利根明了,亦應先聞。』空中又言:『迦蘭仙人,昨夜命終。』爾時世尊,即復答言:『我亦知其昨夜命終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又自思惟:『彼王師大臣所遣憍陳如等五人瞻視我者,皆悉聰明,又過去世,於我發願應先聞法;我今宜當為此五人先開法門。』又自思惟:『古昔諸佛轉法輪處,皆悉在於婆羅[木*奈]國鹿野苑中仙人住處,又此五人,所止住處,亦在於彼;我今應往至其住處,轉大法輪。』思惟是已,即從座起,詣婆羅[木*奈]國。

「爾時有五百商人,二人為主,一名跋陀羅斯那,二名跋陀羅梨,行過曠野。時有天神,而語之言:『有如來.應供.正遍知.明行足.善逝.世間解.無上士.調御丈夫.天人師.佛.世尊,出興於世;最上福田,汝今宜應最前設供。』時彼商人,聞天語已,即答之曰:『善哉!如告。』又問天言:『世尊今者為在何許?』天又報言:『世尊不久當來至此。』於是如來,與無量諸天,前後導從,到多謂娑跋利村。時彼商人,既見如來威相莊嚴,又見諸天前後圍繞,倍生歡喜;即以蜜麨,而奉上佛。爾時世尊,心自思惟:『過去諸佛,用鉢多羅,而以盛食。』時四天王,知佛心念,各持一鉢,來至佛所,而以奉上。於是世尊,而自念言:『我今若受一王鉢者,餘王必當生於恨心。』即便普受四王之鉢,累置掌上,按令成一,使四際現。爾時世尊,即便呪願:『今所布施,欲令食者,得充氣力;當令施者,得色得力,得膽得喜;安快無病,終保年壽;諸善鬼神,恒隨守護;飯食布施,斷三毒根,將來當獲三堅法報;聰明智慧,篤信佛法;在在所生,正見不昧;現世之中,父母妻子,親戚眷屬,皆悉熾盛,無諸災怪不吉祥事;門族之中,若有命過墮惡道者,當令以今所施之福還生人天,不起邪見,增進功德;常得奉近,諸佛如來;得聞妙說,見諦得證,所願具足。』

「爾時世尊,呪願訖已,即便受食。食既畢竟,澡漱洗鉢即授商人三歸:一、歸依佛;二、歸依法;三、歸依將來僧;授三歸竟,因與之別,而便前行,威儀庠序,步若鵝王。路逢外道,名優波伽,既見如來相好莊嚴,諸根寂定,歎為奇特,即說偈言:

「『世間諸眾生,  皆為三毒縛;
諸根又輕躁,  馳蕩於外境。
而今見仁者,  諸根極寂靜;
必到解脫地,  決定無有疑。
仁者所學師,  其姓字何等?』

「爾時世尊以偈答曰:

「『我今已超出,  一切眾生表;
微妙深遠法,  我今已具知。
三毒五欲境,  永斷無餘習;
如蓮花在水,  不染濁水泥。
自悟八正道,  無師無等侶;
以清淨智慧,  降伏大力魔。
今得成正覺,  堪為天人師;
身口意滿足,  故號為牟尼。
欲趣波羅[木*奈],  轉甘露法輪;
是天人魔梵,  所可不能轉。』

「爾時優波伽聞此偈言,心生歡喜,歎未曾有;合掌恭敬,圍繞而去,迴顧瞻矚,不見乃止。

「爾時世尊即復前行,次到阿闍婆羅水側,日暮止宿,而便入定。當於爾時,七日風雨。時彼水中,有大龍王,名目真隣陀,見佛入定,即以其身圍繞七匝。滿七日已,時彼龍王,化為人形,頭面禮足。而白佛言:『世尊在此七日之中,不至乃甚患風雨耶?』爾時世尊以偈答曰:

「『諸天及世人,  所歡於五欲;
比我禪定樂,  不可為譬喻。』

「時彼龍王,聞佛此偈,歡喜踊躍,頭面禮足,還歸所止。

「爾時世尊,即復前行,往婆羅[木*奈]國,至憍陳如、摩訶那摩、跋波阿捨、婆闍、跋陀羅闍所止住處。時彼五人,遙見佛來,共相謂言:『沙門瞿曇,棄捨苦行,而還退受飯食之樂,無復道心。今既來此,我等不須起迎之也,亦勿作禮敬、問所須、為敷坐處,若欲坐者,自隨其意。』作此語竟,而各默然。爾時世尊,來既至已,五人不覺,各從坐起,禮拜奉迎,互為執事;或復有為持衣鉢者;或有取水供盥漱者;或復有為澡洗脚者;各違本誓,猶故稱佛,以為瞿曇。爾時世尊,語憍陳如言:『汝等共約見我不起,今者何故,違先所誓,而即驚起,為我執事。』時彼五人,聞佛此語,深生慙愧,即前白言:『瞿曇行道,得無疲惓?』爾時世尊,語五人言:『汝等云何,於無上尊,而以高情,稱喚姓耶?我心如空,於諸毀譽,無所分別;但汝憍慢,自招惡報。譬如有子,稱父母名,於世儀中,猶尚不可,況我今是一切父母。』時彼五人,又聞此語,倍生慚愧,而白佛言:『我等愚癡,無有慧識;不知今者已成正覺。所以者何?往見如來日食麻米苦行六年,而今還受飲食之樂;我以是故,謂不得道。』爾時世尊,語憍陳如言:『汝等莫以小智輕量我道成與不成。何以故?形在苦者,心則惱亂;身在樂者,情則樂著。是以苦樂,兩非道因。譬如鑽火,澆之以水,則必無有破暗之照。鑽智慧火,亦復如是。有苦樂水,慧光不生,以不生故,不能滅於生死黑障。今者若能棄捨苦樂,行於中道,心則寂定,堪能修彼八正聖道,離於生老病死之患。我已隨順中道之行,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』時彼五人,既聞如來如此之言,心大歡喜,踊躍無量,瞻仰尊顏,目不暫捨。

「爾時世尊,觀五人根堪任受道,而語之言:『憍陳如!汝等當知,五盛陰苦,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愛別離苦、怨憎會苦、所求不得苦、失榮樂苦。憍陳如!有形、無形、無足、一足、二足、四足、多足,一切眾生,無不悉有如此苦者;譬如以灰覆於火上,若遇乾草,還復燒燃。如是諸苦,由我為本;若有眾生,起微我想,還復更受如此之苦。貪欲瞋恚,及以愚癡,皆悉緣我根本而生。又此三毒,是諸苦因;猶如種子能生於芽,眾生以是輪迴三有。若滅我想及貪瞋癡,諸苦亦皆從此而斷。莫不悉由彼八正道,如人以水澆於盛火。一切眾生不知諸苦之根本者,皆悉輪迴,在於生死。憍陳如!苦應知,習當斷,滅應證,道當修。憍陳如!我以知苦,以斷習,以證滅,以修道故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是故汝今應當知苦,斷習,證滅,修道。若人不知四聖諦者,當知是人不得解脫。四聖諦者,是真是實;苦實是苦,習實是習,滅實是滅,道實是道。憍陳如!汝等解未?』憍陳如言:『解已,世尊!知已,世尊!』以於四諦得解知故,故名阿若憍陳如。

「當佛三轉四諦十二行法輪時,阿若憍陳如,於諸法中,遠塵離垢,得法眼淨。時虛空中,八萬那由他諸天,亦離塵垢,得法眼淨。爾時地神,見於如來,在其境界,而轉法輪,心大歡喜。高聲唱言:『如來於此,轉妙法輪。』虛空天神,既聞此言,又生踊躍,展轉唱聲,乃至阿迦膩吒天,諸天聞已,欣悅無量,高聲唱言:『如來今日於婆羅[木*奈]國鹿野苑中仙人住處,轉大法輪。一切世間,天、人、魔、梵、沙門、婆羅門,所不能轉。』爾時大地,十八相動;天龍八部,於虛空中,作眾伎樂,天鼓自鳴;燒眾名香,散諸妙花,寶幢幡蓋,歌唄讚歎。世界之中,自然大明。阿若憍陳如,於弟子中,以始悟故,為第一弟子。時彼摩訶那摩等四人,聞佛轉法輪已,阿若憍陳如,獨悟道跡,心自念言:『世尊若更為我說法,我等亦當復悟道跡。』作此念已,瞻仰尊顏,目不暫捨。

「爾時世尊,知四人念,即便重為廣說四諦。于時四人,於諸法中,亦離塵垢,得法眼淨。時彼五人,見道跡已,頂禮佛足。而白佛言:『世尊!我等五人,已見道跡,已證道跡,我等今者欲於佛法出家修道,唯願世尊,慈愍聽許。』於時世尊,喚彼五人:『善來比丘!』鬚髮自落,袈裟著身,即成沙門。爾時世尊,問彼五人:『汝等比丘,知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為是常為無常耶?為是苦為非苦耶?為是空為非空耶?為有我為無我耶?』時五比丘,聞佛說是五陰法已,漏盡意解,成阿羅漢果。即便答言:『世尊!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實是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。』於是世間,始有六阿羅漢,佛阿羅漢,是為佛寶;四諦法輪,是為法寶;五阿羅漢,是為僧寶;如是世間三寶具足,為諸天人,第一福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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